2024.01.06

张大春《小说稗类》中提到：说书人讲“武十回”，有一老板最喜某一节，当时还差数回才能讲到，而他需外出若干日，按当日说书进度，当其回家时，此回已经讲过。所以特意嘱咐说书先生，使其设法，待其回日再讲此回。老板许以酬金，说书人欣然答应。老板以期返回，书场刚好讲到其欲听之回。

张大春先生分析说，说书人，虽然答应了要求，但显然不会停讲而待其回来的。其中空出的时日，必然是说书过程中，增加情节来填充消耗。

《射雕英雄传》一开场就是张十九说书场面。按《射雕英雄传》设定，乃南宋初年事。张十九讲的是金兵入汴梁事。即北宋末年事情，这大约是讲时事。

《鹿鼎记》韦小宝随茅十八进京，路上大讲明初沐英平云南事。书中明言，故事是韦小宝从茶馆说书先生处听来的。但我等不难推测，此故事若非查先生幼年所读，必是他听说书先生讲来的。无论是书中设定的清代，还是查先生幼年生活的民国，说书先生讲的都是古事了。

讲古事，可能有所谓底本的。明代四大奇书，《西游记》《水浒传》《三国演义》都是长久流传的说书内容。而《金瓶梅》的词话本系统，现在多认为就是为书场，作底本用的，即所谓词话也。而《金瓶梅》对曹雪芹的影响不容忽视。比如胭脂斋点评《红楼梦》中就曾说作者“深得《金瓶》壸奥”。《红楼梦》中也多次写到请女先生说书。《金瓶梅》中说书的场景，我没有映象，但是吴月娘请薛姑子唱佛曲、宣卷，却有多次。

当代文艺作品中，几乎见不到说书描写了。现在大概也没有说书人了。小时候入学前，我尚见得一两次。等入学后，就只剩下收音机中的评书了。而我总觉得评书和说书不是一回事。

听评书或者听现在音频节目，给我到感觉和看电影类似。现场说书，感觉不一样。现场听说书，像是看现场表演。区域的限制，使得说书人可以放开思想，大胆演义。像《金瓶梅》那样荤段子，黄段子当然少不了，但是更多的还是说书人的议论。

读章回小说每每看到“列位看官”，我都略感不耐。但是看《射雕英雄传》中张十九的议论，不但没有感到不耐烦，反而觉得难得。我想，如果我去听书，大概会因为说书人的“列位看官”而去。就像现在读《史记》总迫不及待看“太史公曰”一样。

小时听母亲讲，某某小时曾经随说书人“跑”过。当时跑了两个姑娘，半道说书人嫌弃她，她才回的家。不然嫁不到咱村。

她娘家离我们村，挺远的。

前几日以此等事询及一位八十几岁的老爷子。老爷子讲：“这种事情我亲见过。我亲见的都有两三个。”老爷子甚至能道出说书所在村庄，私奔姑娘姓名。老爷子说：“那说书的先生的嘴，可真厉害。讲某某在监狱中，都有十几个女的要跟他。能娶十几个媳妇。下面听的人都听迷了。”老爷子讲的是姓名，但我没记住，可惜了。

能引动少女春心，想来说书内容，当有不少秽事。想当年书场讲《金瓶梅词话》时，说书先生于此等处，当会更加意发挥。

老爷子讲到开心，还讲卖老鼠药的会唱“闯中国一百零八州”，某货到某州，某州出某货。想来可能类似与现在相声贯口。

此等俗文学，不知与于书有记否？

以后殆留心。

2024.01.12

今又细询老爷子，知其言主角于监狱中娶妻事为《白金庚私访》，豫剧有此曲目，未查得小说或话本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