权威、全面、便捷的“工具箱”

江苏省苏州市人民检察院党组副书记、副检察长

王勇

工作中，我经常遇到一些名校毕业、司法考试高分通过的同志，在工作最初几年很不适应——学校里，学习了无数法学理论知识，走上工作岗位就准备“大显身手”；但是刚一办案，发现实践中大多是非典型案件，找不到一招定案的理论武器，又怀疑自己学到的莫非真的是“纸上谈兵”？我给他们的答案就是：大量研究各类指导性、参考性案例，自己先分析争议焦点，再与案例的裁判要旨进行对照，找到差距和不足。

我自己能从“非法专业”（不是法律专业）门外汉成长为全国检察业务专家，最早就是看了无数案例快速入门的。

只是，现在的环境与过去相比发生了巨大变化。

一是二十多年前，只有“两高”公报案例和《刑事审判参考》案例，且发布的案例较少，观点很统一。现在指导性案例、参考性案例、典型案例、刊物书籍案例等各种案例，不一而足。不仅层级复杂，且不同类型的案例之间、同一类型案例前后之间，经常会出现各种观点矛盾，让人无所适从。二是二十余年来，法律更新迭代很快，比如刑法就连续颁布了十二个修正案，很多过去的案例都是针对修正前的法律，当前难以适用。三是法学理论更新很快，以刑法的因果关系为例，从最早的必然因果关系、偶然因果关系，到后来条件说、相当因果关系说，再到最新的客观归责理论、危险的现实化说，各种理论眼花缭乱，早期关于因果关系的案例现在是否可以参考，也不无疑虑。

近日，我登录人民法院案例库平台阅览了其中的刑事参考案例，发现这个问题被解决了。

一、精选入库案例，突出权威性

1.权威性来源于实践办案中的“每案必参”。人民法院案例库的入库案例，虽然并非都是指导性案例，但在事实认定、证据采信和法律适用等方面具有典型价值。所有入库案例均向社会公开征集，征集侦查机关、检察机关等法律职业共同体的意见，并由最高人民法院各审判庭按业务条线对口负责、审查把关，经法官会议集体讨论通过，原来有多种不同裁判类型的，还要报分管院领导同意后，才能送研究室审核。可以说，人民法院案例库编选的案例属于“最高人民法院审核认为对类案具有参考示范价值的权威案例”。

更重要的是，根据规定，案例库建成后，人民法院审理案件必须查阅案例库，参考入库同类案例作出裁判，以保障法律适用统一、裁判尺度统一，避免“同案不同判”。强制检索的规定，让案例有接近指导性案例的权威性，保障了案例的权威性，为广大法律、司法界人士提供更加鲜活、精准、权威的办案参考和研究素材。

2.权威性来自案例更新的时效性。随着经济社会的发展，对于同一案件、同一问题的认识会不断深化。不同时期对相似案件处理结论不同甚至相反，这是法治进步的必然结果。但是，前后指导、参考、典型案例给出了不同结论，一定程度会导致下级司法机关莫衷一是，影响法律适用统一。比如，转化型抢劫是否存在未遂，轮奸过程中个别人自动停止犯罪的是中止还是未遂，这些在《刑事审判参考》案例中有不同处理结论。为此，本次案例库的编撰经历了去粗取精的过程，将不合时宜、相互矛盾的案例予以剔除，表明最高人民法院的明确态度。此外，案例库解决了指导性案例编撰周期较长的问题，不断进行动态更新，体现司法实践的新动态，为各级司法机关提供权威指引。

3.权威性来源于案件说理的充分性。对于司法判决而言，能打动人心的往往不是结果本身，而是论证和说理的过程。法律人的核心技艺就在于论证。对于裁判文书网，人民法院案例库不是替代，而是优化，在充分考虑司法判决合理性的同时，对审判人员的思考过程进行建设性复盘，对法律文书中“意犹未尽”之处进行补强，弥补裁判文书因说理缺漏出现的“留白”，让案例变得“更深刻”，从而更具有指导性和权威性。比如，夏某某抢劫、破坏电力设备案，“裁判要旨”部分占据近半的篇幅，对犯罪形态、犯罪数额、罪数认定等进行了系列深入、细致的论证，读来清晰明了，知其然也知其所以然。可以说，案例库精挑细选的优秀案例，为各级审判机关增强裁判文书说理性提供了极佳样本。

4.权威性来源于理论与实务的“双向奔赴”。一线司法人员在分析疑难案件时，有时会感觉词不达意，说不清楚讲不准确，部分原因就在于不懂案件背后的法理。人民法院案例库借鉴刑法理论最新研究成果，以理论的深度引领实务。比如，对于冒充虚构的国家机关工作人员实施招摇撞骗的定性问题，案例从法益侵害的角度区分招摇撞骗罪与诈骗罪；对于拐卖妇女罪定性的问题被害妇女自愿被出卖的，案例从被害人承诺的有效性及法律效果的层面，来分析能否认定为拐卖妇女罪。相关裁判理由和裁判要旨论述得特别充分，可以供类似案件直接借鉴。同时，案例库以实务的智慧反哺理论，不断更新的案例资源为刑法学研究提供源源不断的鲜活素材，从而推进实践导向刑法学的发展。

二、统筹案例编排，彰显全面性

1.静态覆盖，动态演绎。案例库滴水藏海，堪称刑事法领域的微型地图。以上千个案例的体量，涵盖刑法总论的核心问题和分则的重点罪名，同时兼顾刑事诉讼法的难点和前沿问题，引领公众了解刑事法简貌。同时，由于篇幅所限，无法展示全部案由，案例库进行了动态覆盖。具体而言，在裁判理由和裁判要旨部分对案例进行展开，选择关键争议点进行广度和深度的扩散，在讨论某一罪名时对各种关联罪名进行精细化研习，扩大优秀案例的辐射效应。比如，在分析索债型非法拘禁案例时，详细论述了绑架、非法拘禁等关联罪名的区分标准，达到办理一个简单案件弄通多个关联罪名的效果。司法人员若能借鉴这种思路，在平时办案中经常开展头脑风暴，必能提高学习和办案的质效。

2.交错适用，独立判断。关注实体法和程序法交错适用的案件，是参考案例编选的一个特点。刑法和刑事诉讼法各具独立、完整的体系，在交错适用时需要充分关注各自不同的出发点。处理此类案件时，司法人员要在顾及诉讼程序立法意图的前提下，充分考虑实体法的独立判断。比如，如实供述罪行但在一审庭审中翻供，二审发回重审时再次如实交代犯罪事实的，能否认定为坦白。从诉讼法上讲，一审重审仍旧处在一审程序中，但是此时却不能再被评价为坦白，因为刑法注重的是“在第一次审判前”及时供述。入库案例特别善于发掘刑法与刑诉法在思考方式上的差异，引领司法人员在实体法与程序法之间穿梭往返，将程序与实体之间内在的关联打通。

3.民有所盼，法必有应。《关于征集人民法院案例库参考案例的公告》提出，“案例库建成后将对社会开放，方便人民群众通过案例更加有效地了解、学习法律，明悉行为规范”。不难看出，人民法院案例库的一个重要价值就是便于人民群众学习法律，了解司法运作，明确行为预期。因此，在入库案例的选择上，不回避社会热点问题，对焦点问题以参考案例的形式作出解答。比如，春节档热门电影《第二十条》以影视化的方式艺术地展示了正当防卫适用中的难点问题，使得该项制度再次成为全民关注热点。案例库选择了近年来的典型案例，对涉正当防卫的争点进行详细论证，阐明法院裁判理由，回应群众关切。

三、要素简约齐全，强化便捷性

1.体例标准规范，查询便捷。近年来，各级司法机关出台了加强类案检索的规定，明确应当开展类案检索的情形，要求制作独立的类案检索报告。在裁判文书网“大海捞针”的模式下，类案检索的难点和痛点就在于案情和结论的关键词提炼不准确，检索过程中需要反复试错，浪费办案时间。为了快速查询所需案例，人民法院案例库完成升级迭代，对案例进行了体系化的编纂，贴心地提炼出关键词，归纳案例核心问题，裁判要旨均围绕关键词展开，便于快速精准定位。比如，对于故意伤害的行为人在被害人逃离后，临时起意取走被害人遗留在现场财物如何定性的问题，案例库提炼出“故意伤害罪”“抢夺罪”“临时起意、来不及夺回”等关键词和要旨，便于快速匹配所需案例。相信这种编排有助于提升案例检索能力和效果，以制作出更高质量的类案检索报告。

2.文书关联索引，研究便捷。案例库将裁判文书以“索引”的方式置于案例尾部，便于学者充分了解案件的具体情况，挖掘中国的司法经验，提炼出富有解释力的理论，确保法学研究成果能够回应实践需求。同时，对于实务人员而言，从一个普通司法工作人员逐渐成长为司法精英，需要用一个个具体案件去磨炼，案例库的权威案例就是极佳学习素材。对于疑难复杂的参考案件，司法工作人员可以按图索骥，查阅裁判文书全文，把参考案例当作自己的案件亲自“办一遍”。根据判决书中的证据材料，去归纳案件事实、提炼争议焦点、详细说理论证。一遍流程走完再和案例库文本进行对照，发现差距，更容易理解案例，进入到“柳暗花明又一村”的新境界。

3.行文专业简洁，理解便捷。法律，是人人都能理解的公平正义，人民群众能够理解的判决，才是好的判决。在提升权威性和参照价值的同时，案例库从需求侧的角度充分顾及社会公众的需要，考虑人民群众理解和接受的便利，对选送的案例内容进行精简、优化，只保留最关键的问题。在行文风格方面，力求贴近人民，尊重公众，做到“专业但不晦涩，简约而不简单”，阅读起来更加流畅，让人民群众容易学习、乐于学习。人民法院案例库作为最高人民法院推出的新的“公共法律服务产品”，一定会受到社会公众的欢迎，增强对司法判决的认同感，提升人民群众对司法活动的满意度。

安得倚天剑，跨海斩长鲸。权威、全面、便捷的人民法院案例库，不仅为年轻法律人成长提供参考，还能成为每位法律人办案的“倚天剑”、“屠龙刀”。每位法律人在遇到各类疑难复杂案件左右摇摆、踌躇不前时，手持人民法院案例库这把倚天剑，就能斩断大部分绊马索、砍死大多数拦路虎。案例库也为人民群众感受到公平正义奠定了基础。

来源：最高人民法院新闻局

编辑：时雨萌