湘云、黛玉等大观园众女儿在芦雪庵联诗后,宝玉因联句最少,被罚去栊翠庵向妙玉取红梅一枝。此“访妙玉乞红梅”之情节,乃作者对《红楼梦》的自解自评。
宝玉取来红梅后,言“你们如今赏罢,也不知费了我多少精神呢。”宝玉此话犹如作者说“你们如今欣赏《红楼梦》罢,这书也不知费了我多少精神呢。”
之后便以梅喻书:明面上是赞红梅,暗里却是评《红楼梦》其书,是这样描述的:
原来这枝梅花只有二尺来高(言书厚约二尺),傍有一横枝纵横而出(言此书以纵横交错的一个总章节、一枝大脉络为主线),约有五六尺长(言整书回目集结浩繁),其间小枝分歧(言小脉络中小故事、人物众多),或如蟠螭(言薛蟠、宝蟾之流),或如僵蚓(言傻大姐、邢傻舅之流),或孤削如笔(言可卿等人),或密聚如林(言黛玉等人),花吐胭脂(言袭人等人),香欺兰蕙(言香菱等人),各各称赏(言十二钗等众人)。
又以宝玉作的“访妙玉乞红梅”和岫烟、李纹、宝琴分写“红梅花”共四首诗,即“一咏三叹”的笔法,对《红楼梦》做更进一步的自解自评:
咏“红梅花”得“红”字 ( 邢岫烟)
桃未芳菲杏未红(此书初创虽只雏形阶段),冲寒先已笑东风(不惧严寒的胆识先已笑弄了当朝者)。魂飞庾岭春难辨(心魂所至难辨春之冷暖),霞隔罗浮梦未通(梦里烟霞仍未与现实通同)。绿萼添妆融宝炬(绿萼红花融于冰雪之内),缟仙扶醉跨残虹(白衣仙子醉态中残妆犹在)。看来岂是寻常色(此书绝非等闲书可比者),浓淡由他冰雪中(虽经冰雪风霜,亦恬淡自得)。
咏“红梅花”得“梅”字(李纹)
白梅懒赋赋红梅(和白梅比我更愿意“悼红”梅),逞艳先迎醉眼开(此书的鲜明艳色令人沉醉其中,笑逐颜开)。冻脸有痕皆是血(十年的辛苦,字字看来皆是血),酸心无恨亦成灰(心酸早已无恨,过往业已成灰)。误吞丹药移真骨(深陷其中不改闲情逸致),偷下瑶池脱旧胎(来自瑶池的仙品了无旧迹,让人耳目一新)。江北江南春灿烂(江南江北本就春光灿烂),寄言蜂蝶漫疑猜(寄言狂蜂浪蝶不要对我的书乱加猜疑)。
咏“红梅花”得“花”字(薛宝琴)
疏是枝条艳是花(此书疏密得宜,花、叶俱备),春妆儿女竞奢华(大观园众儿女都来斗艳争奇)。闲庭曲槛无余雪(虽写闲庭曲槛,却并无闲文),流水空山有落霞(哪怕流水空山,也内藏着锦绣、烟霞)。幽梦冷随红袖笛(幽梦虽冷有红颜知己的笛音为伴),游仙香泛绛河槎(游仙乘槎亦在绛河上泛舟留香)。前身定是瑶台种(此书定是在瑶台留下的,殊为逸品),无复相宜色相差(再没有比这个更合时宜、感觉更美的了)。
宝玉的“访妙玉乞红梅”,乃湘云拟题,黛玉执笔,写的是:
酒未开樽句未裁(纵情诗酒,酒未斟词句未及剪裁),寻春问腊到蓬莱(何妨到蓬莱仙境去寻春问腊)。不求大士瓶中露(不为求取大士瓶中的甘露),为乞嫦娥槛外梅(只为取得嫦娥院外的梅花)。入世冷挑红雪去(生于世上恰似梅花开放在枝头),离尘香割紫云来(离开尘世也要把香气留在世间)。槎枒谁惜诗肩瘦(为写书又有谁怜惜诗人的辛苦),衣上犹沾佛院苔(衣服上还沾染着尚未拂去的佛院苔香)。
作者真苦心也。正是——
“一咏三叹”非自夸,
自解自评自菁华。
苦心孤诣难圆满,
徒留闲语唾酒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