原创首发/文责自负

第三章  飓风破

早上醒来，山娃觉得浑身舒爽，手脚都充满力量，厨房里阿娘正在做早饭，肉米粥和煎鱼的香味让他直流口水。

他爹冯顺也起来了，正在院子里练习武功，攻法只有八招，攻击、擒拿、躲避、反制各两式，一真一假，虚实难辨。冯顺吐气开声，呼喝连连，打得很有声威。

这攻法名为疾风八式，是祖辈流传下来的，村里青壮辈都会练，山娃也学得有模有样。只不过他力气太小，不能像他爹那样使得虎虎生风。见山娃出来，冯顺停下拳脚，向他招了招手，“山儿过来，练一遍给阿爸看看。”

山娃正有此意，他此时感觉浑身都是使不完的劲儿，来到院子中央，扎个马步，做了个起手式，就开始练了起来。

冯顺一边擦汗，一边微笑看着儿子，这疾风八式其实并不简单，听祖上说，天地灵气还在的时候，配合长生内功，能将招法打出幻影来，力道刚猛，令对手防不胜防，可惜现在无法修炼内功，威力已经大打折扣，现如今也只能用来强身健体，对付一般野兽都堪堪不足。

山娃按照攻法套路出招，扭身跨步，招法真假不定，虚虚实实。虽说拳脚绵软无力，但也有声有色，不时伴随“呼、哈”之声，也算打出了一些气势。

冯顺看得满意，单手抚弄颌下短须心里感叹：吾儿果然不凡！

山娃此时已练到最后一招，化拳为掌，掌心蓄力击向虚假飞来之敌。此刻正是对手遭受重创，做最后挣扎之时，这一掌是拍向对方腹部，将之最后一口心气击散，结束战斗。但就在这时，山娃突觉小腹丹田处一阵灼热，一股气流不受控制，沿着经脉瞬间运行到手掌心处，随即“彭”的一声闷响，气流涌出，将上方一处探出的树枝打得瑟瑟发抖，树叶纷纷落下。

“嘶......嘶......”

冯顺用力吸气，两只眼睛瞪的滚圆，“吾儿?这是...打出了内劲儿来了......”他呆呆地看着地上的落叶，眼中突然发出阵阵红光，“山娃子......”他大步奔过去，“孩他娘，快出来！”两只大手抓着还在发愣的山娃摇个不停，“山儿、吾儿，你能发出内力？这、这简直...太神奇了！”

山娃娘听到呼唤，从厨房里出来，看见相公抓着孩儿摇晃，顿时慌了，飞跑过来喊到：“山娃！你怎么啦？山娃......”

这时冯顺逐渐冷静了一些，赶紧扶住妻子，声音放缓，“没事，不用紧张。”他将抓着山娃的手放下来，勉强挤出一个自然些的笑脸，站起身对着慌张的妻子笑了笑，又轻轻拍了拍儿子的肩膀，柔声道：“山儿的武功大有长进，很好，阿爸很欣慰。”

见虚惊一场，山娃娘白了相公一眼，又回屋准备早饭去了。山娃还是有些懵，他看了眼阿爸的脸，总觉得不那么简单，又看了看地上的落叶，这是自己一掌打下来的？他心里不是很确定，刚才身体里运行的气流分散了他的注意力，一时间懵懵的，不停端详自己的手。

冯顺用力调整心跳，强忍着内心的激动，尽管不知具体情况，但他现在可以肯定，儿子拥有内力，有内力就一定会拥有灵根，是可以修炼攻法的了，祖先保佑，他这一脉竟然出现了可以修行之人。

强制压下浑身的颤抖，过了好一会儿，才艰难的说道：“山儿，用最后一招，再打一掌。”

“好的，阿爸！”

山娃心里兴奋，他仔细感受腹部丹田处，回想刚才出现的热感，但此时那里平平静静。

“嗨！”

他用力下蹲，抬手向上击去，白嫩的小手隔空拍向树枝，树枝冷静地看着他，没有反应。

“咦...再来！”

顺着阿爸的催促，山娃连续出掌，“嘿、哈！”之声不断，脸都憋红了，但院子里风平浪静，红红的太阳已升上树梢。

“吃饭啦！你们两个赶紧洗手去。”

阿娘的呼唤声传来，两人悻悻地停止了操练，一大一小向屋子走去。

..................

忘忧谷中的村民相互隔的很远，不是为了彼此防备，只因村民逐年减少，空余的房子越来越多，大伙儿就捡更大更坚固的房子住，慢慢就拉开了距离。

村子中央是一处大宅，院墙高达一丈，由小儿臂展宽的方石磊成，如今却都破败了，院墙多处倒塌，院井中原有的一座传送法阵，也早已废弛，长满了蒿草，残破不堪。就连门口一对石狮子也残缺不全，一个没了脑袋，一个只剩下一半。一只老掉牙的灰狗不离不弃，趴在殿门不远的狗窝里，偶尔抬头向外面看上一眼。

这里就是村中长老的住所，长老不用劳作，缺衣少食时，自有富裕些的村民送来。隔个十年八年，偶然会有村民带着礼物，携自家孩童前来测试灵根，长老自是喜笑颜开，很是上心，不过即便测出灵根，也是空欢喜一场，没有天地灵气，修不出内力，该老老、该死死，与常人无异。

只是得了灵根，自有别人遇见时会恭喜几声，心里有些荣耀感罢了。

这一任的长老已是7旬高龄，没几年活头了。

这日一早，一个佝背老妇推开屋门，走几步将两块隔夜饼子扔进狗盆，又向里面倒了些许稀粥，才从狗窝边上抱起一捆蒲草，蹒跚着向大屋灶间走去，来到灶台旁，蹲下身子，将几缕蒲草塞进灶坑，又从一旁一摞破旧书本上撕下两张来，用火石点着，再去引燃灶中蒲草，然后直起腰，背着手锤了锤后背，不由咧嘴笑了起来，对着另一间屋子喊道：“老头子，还是这些仙书好用，一点就着，比你这些年写的破字帖好使多了。”

“咳咳...”长老拄着拐棍，来到她身后，拐棍在地上敲了两下，“老婆子，不是告诉你不要撕这些书，这仙家典籍内藏乾坤，昔日何等珍贵，如今只剩这么几本了，被你烧没了，还如何传承功法？”

“传承个锤子，灵气没了几百年了，谁还练这些破玩意，用来引火才是正经。”老妇抬头斜了他一眼。

就在这时，殿外传来几声狗叫，长老摇晃着身子，迎了出去。

冯顺带着山蛙恭敬地站在门口，见长老出来，连忙整理衣襟，躬身施礼，“拜见长老。”

那长老低头仔细看了几眼，眼神从冯顺手里的礼物上慢慢扫过，又向两人脸上看了片刻，这才露出笑容，“你是...冯猎户家的顺子？”

“晚辈正是冯顺，前些天还给您老送过肉食。”冯顺拍拍身边的孩子，“这是小儿冯山，刚满十岁，这次带来烦劳长老给测测灵根，如果有就再求取一门仙法！”

“好，好，那就跟我进来吧，灵根…好些年没人测试灵根了……”

长老一边自语，一边颤巍巍转身引路，冯顺领着山娃恭敬跟在后面，山娃很是担心他会不小心摔倒，就走的近些，又被阿爹用力拉回。

来到一间偏房，大概是长老平时写字做功的地方，桌案上尽是褶褶巴巴的纸张，上面勾勾画画的看不分明，书架上也堆满了纸，已看不到书籍，长老翻找了半天，才从一堆破烂后面找出一块石头，用袍子拂去上面的灰尘，将桌面清出一角，放到上面，然后掸了掸袖口，整理了一下衣冠，自一旁取出一杆快秃了的拂尘，左右挥舞一番，搁置臂弯处，这才正襟危坐于案后，口中念道：“玄天宗封印一脉，忘忧谷第八代长老古江，在此主持第二十次…”

“第十二次。”长老夫人此时也跟了进来，原本是打算等着接过礼物就走，此时听到老伴记错，赶忙更正。

“嗯…主持第十二次灵根测试。”长老有些不悦，却不在意，挥袖向冯山一指，“那少年，你且到前面来。”

冯顺连忙一推儿子，说了声“快去”，心里一阵紧张，竟是忘了呈上手里的礼物。

山娃被这阵仗惊住，走路有些扭捏，但还是鼓起勇气，扯了扯身上新换的褂子，迈步来到桌案前，只是不知接下来该怎么做，两只眼睛盯着那奇特石头，不停地看。

这石头立在那里像一座小塔，晶莹似白玉，塔檐凸起，有八九层的样子，底座上有一处掌型凹陷。

这时长老的声音再次传来：“此石名为测灵石，乃宗门法器，取千年寒潭之石晶，自含天然灵韵，内设五行风雷幽暗阵法，可测人之先天基骨，娃儿，你只将手掌按到那个凹痕中即可。”

山娃依言伸出小手，翘着脚尖，慢慢向那掌印中按去。

长老说完便闭目不动，一身长袍配合端整的发髻，怀抱拂尘，自显一番道骨之气，长老夫人虽早不耐，却也忍不住多看了几眼。在他们看来，十有八九是测不出什么的，即便测出来也没什么意义，唯独多承几声谢，收礼物时得心应手一些罢了。

此时的冯顺可不这么想，他是看着儿子隔空出掌震落树叶的，自然知道，没有灵根是修不来内力的，至于哪里来的灵气供儿子练出的内力，这个他不急，总会知道。他现在在乎的是山儿的灵根怎样，应该配什么适合的功法。

山娃的小手按到那个掌印上的时候，感觉有些凉，他不禁手臂一抖，但紧接着，他整个手掌便被吸住了，然后一丝冰凉顺着手心钻到他的身体里，顺着筋骨血脉不断游走，越来越快，最后在灵台处突然停住，发出“咚”的一声轻震。案上的石塔猛然迸发出一股浓烈的青色光芒！

“风…风属性！”

老神在在的长老此时已经睁开眼睛，比当年遇见长老夫人时睁的都大，眼中混浊一扫而空，他抬手指着测灵石，手臂上的袍袖不停抖动，“这，这…竟然是传说中的异灵根！”

说罢他抬头死死盯了仍旧一脸懵的山娃一会儿，又忽地将目光看向已经呆住的冯顺，语声涩涩地问道：“你祖上可是修者？”

冯顺猛地惊醒，赶紧说道：“回长老，祖上曾是宗门外门练气弟子，”

长老：“修为如何？”

冯顺：“练气二层，已经故去300多年了。”

“哦……”长老从袖子里探出枯瘦的手指，捋着花白的胡须，不住点头。

按理说修士的后裔诞生灵根的几率更大些，但这异灵根属性却是万中无一，想当初宗门传承千载，相传也只出了一位水木双灵根的奇士，修炼到金丹圆满便福缘耗尽，再无力触碰更高仙机。

如今这少年竟然是风属性的异灵根基，若在当年，必然会震动修仙世界，像玄天宗这般中下修仙势力，恐怕无力承担这样的资源，只能拱手让出。

“唉…………”

长长叹息一声，长老抖了抖拂尘，站起身来，一脸颓然之态，颤颤巍巍收起测灵石，扔到废纸堆里，伸手摸了摸山娃的头，怜惜之情溢于言表，“可惜啊、可惜，天地不仁，如之奈何……”说完用拐杖点地，眼中尽显沧桑。

这时长老夫人也忍不住上前，褶皱的脸上露出笑容，拍着山娃的肩膀，“好孩子，多好的娃儿，可惜了……”山娃不知他们可惜什么，疑惑地看向阿爸，冯顺突然想起什么似的，马上将手中几包礼物双手递给长老夫人：“这是新鲜的猪肉、煎鱼，奥对了，”冯顺又从腰里掏出一块金元宝递上，这是祖上留下来的，一并献给长老。”

长老夫人眼睛一亮，伸手一一接了过去，嘴里啧啧道：“测得上好灵根，恭喜冯家修行有望！”说完便向里间行去，满脸欢喜。

冯顺再次躬身一礼，“长老，能否赐予小儿一部适合的仙法？”

“仙法？”

长老摇了摇头，无奈道：“仙法还有一些，不过都不适合他的属性，别说现今功法基本遗失殆尽，即便当年宗门鼎盛时期，藏书阁典册万余，恐怕也难寻得与异灵根匹配之法。”说到这里，他回头向即将出门的老妇道：“老婆子，你去翻翻那几本剩下的书，找个完整些的拿来。”

长老夫人抚摸着手里的金子，露出为难神色，“哪还有完整的，前后都缺……”突又想到什么道：“你枕头下面那本不是完好的么，还带个“风”字呢。”

长老脸色一抽，像是突然想起来一般说道，“也罢，这是老夫祖上遗留功法，几代人都参研不透，如今没有灵气，已成闲物，就送与你吧，也算没有枉顾这少年一番机缘。”

“谢谢长老！”

冯顺拉着山娃一起鞠躬。

一会功夫，长老夫人就攥着一本书返回，递到长老手上。书页不厚，保存的很是完好。

长老有些不舍，将书递给冯顺，“这本仙书名为“飓风破，似乎与风有些关联，你拿去教孩子仔细研读，说不定会有些收获。”说完不禁又叹息一声，他已经研究过一阵，自是毫无收获。

冯顺小心接过，又是一番感谢，才带着山娃离去。

待他们走远，长老夫人忍不住问道：“这本书不是你一月前东边结界边上捡来的么，怎又成了祖传的了？”

长老瞥了她一眼，“糊涂，这书是一处骸骨坑里捡来，那骸骨不知何物，已化为灰尘，唯独这书本完好，想必不是凡物，你告诉别人，我怎好不给，以后还如何修炼？”

“修炼个锤子，”长老夫人斜眼道：“那么多功法你都修炼几十年了，哪个成了？平时为了供你看书，杂活都是我来做，快死了也不见你如何，还不是个废材。”

“你……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