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24-12-13 二百九十六课
古文经典交流学习群 郭老师
郭志强,1996年毕业于河南大学历史系 ,中学高级教师,曾任《中学政史地》编辑部主任。
12.4司马牛问君子。子曰:“君子不忧不惧。”曰:“不忧不惧,斯谓之君子已乎?”子曰:“内省不疚,夫何忧何惧?”
语音整理
我们知道,因材施教是孔子在教育教学上的一个重要的原则,所以他对弟子的教导都带有很强的针对性。正是因为司马牛性情急躁,在上一章“问仁”的时候,孔子就告诉他“仁者其言也讱”。司马牛还比较正直善良,因为家庭的变故,他常常是心怀忧虑和恐惧,所以在这一章里,孔子就耐心引导他要加强修养,使自己心胸开阔,坦然无畏。
司马牛家里有兄弟五人,长兄向巢在宋国担任左师,二兄桓魋担任宋国的司马,他们都是当时宋国实权派官员,权倾一方。司马牛排行老三,他下面还有两个弟弟,子颀和子车。整个家族在宋国的权势很大,连宋景公都对他们都要礼让三分。
在鲁哀公十四年,也就是公元前481年的时候,桓魋发动叛乱,结果被宋景公剿灭,随后整个家族四散奔逃,向巢去了鲁国,桓魋逃到了齐国。司马牛当时虽然没有出仕为官,但是家产颇丰,他深知没有了大哥二哥的这样的靠山,身家性命难保,所以就把财宝和食邑都通通上交给了宋景公,然后也逃到了齐国。后来他感觉到和二哥桓魋同时留在齐国容易让人误解,于是又跑到了吴国。但是吴国人不愿意收留他,最后他到了鲁国。并且对人感慨说,“人皆有兄弟,我独亡。”
回到鲁国的司马牛整天是满心的忧虑和恐惧。本章的对话就是在这样的一个背景下展开的。司马牛问孔老师,什么样的人才能够算作君子呢?孔子就针对司马牛的现状告诉他,“君子不忧不惧”,不担忧,不恐惧,能做到这些就可以算作君子了。
司马牛听到老师这个答案以后,似乎有点茫然,老师回答他的问题好像总是很简单。前面问老师什么是仁,老师告诉他有话慢慢说就可以了。现在问老师什么是君子,老师告诉他不担忧不恐惧就可以是君子了。所以他就进一步的追问,“斯谓之君子已乎?”我难道做到不忧虑不恐惧就算是君子了吗?
孔老师就进一步解释,“内省不疚,夫何忧何惧?”就是说,你只要认真反省一下自己,问心无愧,那又有什么可忧惧的呢?啥过错都没有,那不就是君子吗?
实际上,我们也知道,孔子一向都认为“智者不惑,仁者不忧,勇者不惧。”一个君子做什么事都要讲仁义,都要问心无愧。就好像孟子所讲的那样,“仰不愧于天,俯不怍于人。”因此有啥可忧惧的呢?用我们现在话说,那就是“不做亏心事儿,不怕鬼叫门”。
因此,我们希望通过本章的学习,让我们有这样的一种愿望,行事做人要对得起自己,对得起良心,这样的话,自然没有什么可以忧虑和恐惧的,当然也就是一个君子了。
孙中兴详解
这章是接着上章司马牛问仁而来的。这次问的是“君子”。
司马牛请教孔子怎样做才是一个君子。孔子回答说:“君子不担心、不害怕。”司马牛再问:“不担心、不害怕就叫作君子了吗?”孔子回答说:“自己反省平时践行正道而且没做过什么错事,干吗要担心害怕?”
这里的“君子”不是指在位者,而是有道德修养的人。“疚”一说是“病”(包咸、皇侃、朱子),包咸进一步发挥说:“自省无罪恶,无可忧惧。”一说是“穷”,戴望解释说:“内省不穷于道,适弗逢世,亦无忧惧。”
这里讲的“不忧不惧”,恐怕也就是“君子坦荡荡”,相对于小人的“长戚戚”(《述而篇》7.37)。孔子曾经说过“知者不惑,仁者不忧,勇者不惧”,所以孔子跟司马牛只谈到“仁”和“勇”,没提到“知”(《子罕篇》9.29)。他在《宪问篇》中再度提到这三项“君子之道”,还谦称说自己没做到。在《易经·大过卦·象传》中,也有“君子以独立不惧,遁世无闷”的教诲。
在前章和本章,司马牛在孔子讲完第一次以后,都会再问一遍,多少也反映出他的疑虑不决的忧惧性格。下一章更是从他自己口中说出他的“忧”。
孔安国说:“牛兄桓魋将为乱。牛自宋来学,常忧惧,故孔子解之。”后来的注释家也都遵循这条路线来当成背景。不过,我觉得还要看说话的对象和场景,不可一概而论,特别是君子也是有“忧”有“惧”的。
孔子就说过他的“忧”:“德之不修,学之不讲,闻义不能徙,不善不能改,是吾忧也。”(《述而篇》7.3)还有,他也强调“君子忧道不忧贫”(《卫灵公篇》15.32)。甚至《韩诗外传·卷一》提到孔子说的“君子三忧”:“弗知,可无忧与!知而不学,可无忧与!学而不行,可无忧与!”同样的想法延续到后来的继承者:孟子就说过“君子有终身之忧,无一朝之患也”(《孟子·离娄下》)(后来同样的话也出现在《说苑·谈丛》中,没说是孟子说的);荀子的表述略有不同:“有终生之乐,无一日之忧。”(《荀子·子道》)(《说苑·杂言》和《孔子家语·在厄》将这句话改成是孔子回答子路的话。)
除了“忧”之外,君子也是有“惧”的。孔子在《礼记·中庸》一开头就说过:“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,恐惧乎其所不闻。莫见乎隐,莫显乎微。故君子慎其独也。”另外,徐干的《中论·修本》也提到好几种“君子之惧”:惧怕人家不认同我的善行,惧怕人家讨厌我的恶行,见到人家的善行,惧怕自己做不到,惧怕看到别人的恶行,自己却跟别人一样。此外,《淮南子·谬称训》也将君子和小人之“惧”对比:“君子惧失仁义,小人惧失利。观其所惧,知各殊矣!”所以《易经·震卦》也提醒:“君子以恐惧修省。”就是怕自己缺乏反思能力,无法日新又新,行健不息。
“内省不咎”一语道破君子行事的底线。我觉得就是“进退存亡不失其正”(《易经·乾卦·文言》)。
钱穆讲解
常人扰扰,多在忧惧中,司马牛亦正为忧惧所困,故孔子以““君子不忧不惧”告之。然徒求不忧不惧,其人岂便为君子?盖非不忧不惧之为贵,乃其内省而无疚之为贵。疚,病义。问心无病,仰不愧,俯不怍,斯无所用其忧惧矣。孔子亦非教司马牛恝然于其兄而无动于心,此有义、命之辨,学者当从实境中磨炼。故本章虽亦针对司马牛而发,然亦君子修德之通义。
张居正直解
君子,是成德之人。忧,是忧愁。惧,是恐惧。内省,是自家省察于心。疚,是病。司马牛问于孔子说:“学也者,所以学为君子也,不知君子之人何如?”孔子告之说:“成德之人,心常舒泰,绝无忧愁恐惧之私,人能如是,斯可以为君子矣。”司马牛说:“君子之道大矣,只这不忧不惧,便可谓之君子矣乎?”夫子又教之说:“不忧不惧,未易能也。盖凡人涵养未纯,识见未定,祸福利害皆足以动其心。所以未事则多疑虑,临事则多畏缩,此忧惧之所由生也。惟君子平日为人,光明正大,无一事不可对人言,无一念不可与天知,内而省察于心,无有一毫疚病。故其理足以胜私,气足以配道义,纵有意外之患,亦惟安于命而已,夫何忧何惧之有?此非自修之功,已造于成德之地者不能。汝何疑其不足以尽君子乎?”按司马牛因其兄桓魋作乱常怀忧惧,故孔子开慰之如此。然内省不疚,实自常存敬畏中来,非徒悍然不顾而已。况人君居艰难重大之任,自非忧勤庶政,治民只惧,其何以永贻四海之安,长享天下之乐哉?故兢兢业业,人主不可不加内省之功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