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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潮水退去的滩涂上，一片绵延数里的绿色草浪随风起伏。”这看似诗意的场景，实则曾是中国海岸带最危险的信号——入侵物种互花米草。自20世纪70年代以来，互花米草吞噬了一百余万亩海岸湿地，这场由人类亲手启动的生态链一度面临崩塌。如今，在百万亩滨海湿地上正在上演史诗级生态修复，还自然以宁静。
善意的陷阱从“海岸卫士”到“绿色沙漠”
互花米草是禾本科米草属多年生草本植物，原产于北美东海岸及墨西哥湾，具有根系发达、耐盐耐淹、繁殖力强、种群扩散快和入侵力强等特性，曾是一些沿海地区消浪护堤的“功臣”。1980年初春，福建罗源湾的潮间带上，第一批互花米草幼苗被栽下。科学家们期待这种北美盐沼植物能成为抵御风浪的绿色长城——它每小时可过滤2升海水的盐腺系统、年产600粒种子的繁殖能力，以及地下茎极快的生长速度，堪称完美的海岸工程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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然而自然界的剧本从不按人类设想展开：40年后，这种植物已蜕变为吞噬滩涂的“生态癌症”。随着经济社会发展、堤防建设水平提高，互花米草的防护功能成为历史，其“霸道”的入侵特性越来越成问题。强大的根系会破坏近海底栖生物环境，进而形成“绿色沙漠”，致使大型底栖动物和鸟类栖息地面积萎缩、质量下降；生长密度大，会在潮滩形成“生物堤坝”，阻塞航道，影响海水交换能力，导致水质下降并诱发赤潮；随潮汐传播的种子可以不断建立新据点，地下茎网版图悄然扩张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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曾经在江苏盐城湿地珍禽国家级自然保护区，由于互花米草侵占导致勺嘴鹬栖息地缩减，这种全球不足600只的极危候鸟面临断粮危机；浙江乐清湾西门岛国家级海洋特别保护区遭互花米草入侵，被“绿色沙漠”覆盖；山东胶州湾滩涂底栖生物锐减。互花米草严重威胁着我国滨海湿地生态系统安全，逐渐成为我国沿海滩涂危害最大的外来入侵植物。
沉默的绞杀 生物入侵的毁灭“方程式”
互花米草的入侵方式是外来入侵物种的一个典型代表，揭示着入侵物种的侵略“方程式”——生态替代。入侵的共性可概括为：入侵物种普遍具备强适应力、高繁殖及竞争优势，通过人类贸易、运输等活动跨地域传播，少数通过自然媒介扩散。其在新环境中缺乏天敌制约，挤占本地物种生态位，导致生物多样性显著下降及生态失衡。生态入侵过程常造成经济损失和健康风险，且危害呈现滞后爆发特征，一旦定殖便难以根除，治理成本常超预防投入。
外来入侵物种的这种立体攻势在全球不断复刻：在北美，为治理藻类引入的亚洲鲤鱼占据一些河流中鱼类总量的90%，跃出水面的银鳞成为生态失衡的刺眼符号；地中海底，逃逸的观赏性狮子鱼快速增长，导致塞浦路斯海域鱼类多样性下降……联合国生物多样性公约组织警告，这类“生物定时炸弹”正以极快的速度突破国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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据生物多样性和生态系统服务政府间科学政策平台发布的《外来入侵物种及其控制专题评估报告》显示，全球已有超过3.7万种外来物种被引入世界各地的区域和生物群落。然而，这仅是保守估计，其数量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增长，平均每年新记录的外来物种达到200种。其中，超过3500种外来物种成为能够定居并传播的有害入侵物种，包括约6%的外来植物、22%的外来无脊椎动物、14%的外来脊椎动物和11%的外来微生物。
生态守护 海岸线的生命复苏
在我国，生态安全作为维护国家安全体系的重要基石，正受到各级部门的高度重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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针对互花米草扩散带来的生态挑战，我国实施了《互花米草防治专项行动计划（2022—2025年）》。经过三年科学实践，国家林草局协同相关部门建立了覆盖全国的互花米草动态监测体系，创新构建“天-空-地”一体化监测网络，形成精准到地块的“一张图”数据库。在技术规范方面，相继发布《互花米草综合防治技术指南》及配套生态修复指南，实施“1年除治+3年管护”的综合防治模式。各地结合实际情况，灵活运用刈割翻耕、围堰控水等物理措施协同生物替代技术，积极探索环境友好型治理路径。值得关注的是，通过“揭榜挂帅”应急科研机制启动的可持续治理技术攻关项目，已系统开展扩张蔓延机理与阻断、生态恢复等技术研究，为科学防控提供理论支撑。
监测数据显示，截至2024年末，全国除治互花米草110万亩，成功遏制了互花米草无限扩散态势。当前，依托卫星遥感与无人机巡航构建的常态化监测网络，正在持续完善物种动态预警机制，为巩固治理成果提供技术保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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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晨曦初破晓，金色阳光洒落在波澜壮阔的海岸线上，映照出一幅宁静祥和的画卷。”如今，当我们再次站在海岸边，可以看到那片曾经被互花米草侵占的土地，已经焕发出了新的生机。在修复后的盐城海岸滩涂，重新出现的黑脸琵鹭掠过逐渐恢复生机的湿地，仿佛在提醒我们：唯有放下征服自然的傲慢，以谦卑之心重建共生契约，才能守住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未来。
来源 | 光明网 作者：文生